不晴女士

【迪戈里】白鼬山

*战后某年父亲节

*1995年6月24日,是当年父亲节后的第一个周六



白鼬山

 

阿莫斯·迪戈里觉得自己老了。他总是很早就困,又在天没亮时醒来。

他木然而小心地坐起来,不去惊动熟睡的妻子,踩进拖鞋,习惯性地要召来他常穿的防护马甲——他在神奇动物管理控制司工作,基础的身体保护很有必要——想起今天是星期日。

六月的,第三个星期日。

阿莫斯不可能再躺回去睡,他的生物钟非常顽固。他想了想,取了一件短外套披上。

他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喝。

“早上好,儿子。”他抚摸着木相框一角,慈爱地笑了。相片中的男孩也冲他笑。

然后他推开门踏进微寒的晨风中,朝着村子外面黑黢黢的阴影走去。

白鼬山。

 

在相当长的人生里,阿莫斯一直不是个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,并且认为毫无必要。他的性子直来直往,喜欢畅所欲言,认为维持场面的漂亮话、奉承话都是虚伪。这为他赢得了一帮朋友,也得罪了不少人;他凭借一腔热情征服了心爱的姑娘,也因为不懂得处关系那一套而一直在部里不上不下的位置。他的父辈们,或有明里暗里提点他该为前途考虑的,他也不以为然,觉得到了那时候,人自然就会改变;或者一直不必改变。

彼时他还年轻,有着口无遮拦的资本,有着试错重来的底气。

“阿莫斯总那么孩子气。”

“等着吧,等他自己有了孩子。”

很快,塞德里克在全家的期盼中降生。阿莫斯焦急、喜悦、手足无措,当他接过哭声响亮的婴儿时,激动的泪水在他眼角滑落。确实有什么在那一瞬间改变了。

他变得愈发骄傲。

魔法在阿莫斯眼里司空寻常,而这个崭新的生命让他发自心底赞美。他找回了用魔杖施放第一个咒语的快乐。孩子每一分钟都带来惊喜,他健康地成长着。塞德里克萌出了小牙齿:塞德里克含含糊糊地喊“爸爸”;他毫无征兆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,去够矮柜上他喜欢的小坩埚玩具:如果没有按照它的指示按正确的方向搅动正确的次数,它就会滋出一坨绿色的黏液,沾在塞德里克的小脸上,逗得他咯咯直笑。

阿莫斯乐于在下班后什么都不做,只是看着儿子,生怕错过一刻他就突然长大。周末有时候醒得早了,阿莫斯就把塞德里克从木栏小床里偷出来,背着一路爬上白鼬山。他一点儿都不累,而是满心欢喜地等待小家伙醒来,睁大眼睛惊叹“房子去哪儿了”,然后挥舞着小拳头为清晨的奇遇欢呼。

 

阿莫斯默默地走着。他有一点儿出汗,将外套拉开了些。

白鼬山算不上什么风景绝好的去处,山顶上也只能看到附近的几座村子而已。所以也一直没有人修步道,一切都是最原始的。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为了眺望,那样的话他大可以幻影移形,而不是用麻瓜的方式。

昨晚下了雨,落叶混着泥巴并不好走,是不是还会被隐蔽的兔子洞绊到。阿莫斯开始轻轻喘气了,他记得从前总是要经过一个奇形怪状的树墩以后才会感觉到累。

 

“爸爸,等等我。你瞧这个!”

塞德里克倒不是体力不够或是步子太小,而是山林里总有东西吸引着他。孩子的优势在于,他们的视角离大地更近。

阿莫斯停下来,回头粲然一笑。

“真棒,塞德,你发现了兔子窝对不对?……那是愚人菇,喜欢伪装成普通蘑菇的样子。不,你碰碰它不会中毒倒地的,它只会让你的手上长出紫色的小疙瘩……”

乡下可供玩乐的东西不多,阿莫斯便爱带塞德里克上山,解答他无穷无尽的、一个个冒出来的魔法问题。

“……等你到了十七岁,就可以幻影移形了,一秒钟就可以从家里到山顶。巫师也可以长时间待在水下,不过你得在头上罩一个奇怪的泡泡……”

塞德里克听得入迷,然后他耸耸肩。

“不过爸爸,爬山也挺有意思的。就像现在这样,一步一步上来。”

突然有一个暑假,阿莫斯头一次在上山路上说出“塞德,等等我”。

瞧他,阿莫斯觉得那个年轻结实的身影有些陌生了。塞德里克转过身,微微汗湿的脸上透着健康的红,他插着腰笑道:“嘿,爸爸,看来这一年在球队里我的体能提高了不少!”

“你是最棒的,儿子!”

阿莫斯无比自豪。眼前的少年像一棵蓬勃生长的小树,他年轻、有才气,前途一片光明。他难以按捺住飞驰的神思,塞德里克被任命为魁地奇队长,他便想象到他驰骋在世界杯的赛场;塞德里克在信里腼腆生涩地写道他有了个心仪的女孩,他便一闭眼就能看到他的婚礼、他们新的小家、他自己的孩子……

塞德里克当然会幸福、能追求心之所向,就像他现在一样。

所以,他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骄傲呢?

 

阿莫斯慢慢地、有些吃力地登上了山顶。

他想起和儿子最后一次到达这里,是搭门钥匙去看魁地奇世界杯。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哈利·波特。他是塞德的手下败将、对手,也是伙伴;他在《预言家日报》上抢了塞德不少风头,但最后也是他把塞德带回了家。

太阳已经升起来了,黑魔王的阴霾已经散尽。

但是塞德永远只能在照片上对他微笑。

他不恨哈利·波特,当然不。那男孩永失了父母,而他还曾有过很长一段偷来的好时光。

自那以后,阿莫斯话少了很多,也不再在下班早的时候先去小酒馆喝一杯、和老伙计们聊聊天。

他突然意识到没必要将一切都嚷嚷出来。他从云端跌落人间,而众生皆有苦乐,他们无暇也无力再顾旁人。

 

“你回来了,阿莫斯。”妻子看到他从门外进来并不意外,抬头微笑道,“早饭好了。”

牛奶从大玻璃壶里自动注入瓷杯,小匙子舀起糖,跳进杯子里快乐地搅拌着。

“谢谢你,亲爱的。”阿莫斯走过去,轻轻吻她的额头,然后坐到桌边。

“白鼬山怎么样?”

“空气很不错。我发誓,至少看到了三只野兔呢。”



*第一位被迫害的父亲出现了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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